续情(佛系ver.)

生活安乐时,创作绝望之诗;生活不如意时,写出生之喜悦。
评论是第一生产力,梦想是成为书面翻译(虽然更想学法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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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威士忌组登月计划】今夜月明人尽望


「9.10/8:00」


上一棒@休漁バババ 


适配bgm:司南的《强风吹拂》


全文共1.5w字,原著向,威士忌组cb,祝观看愉快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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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mmary:大地只做两件事:生长和埋葬,每只蚂蚁都是星辰,我们在大地上行走,发着微光。


九月十日。


这是在东方的国家,名为中秋节的日子。


在这一天人们都在休息,和家人们团聚,用各种各样的美食和娱乐方式慰藉自己疲劳于工作的身心,哪怕再黑心的公司也会象征式的放一天假,拨来稀薄到几乎没有的奖金,又或者是几块快过了赏味期的月饼。


但显然,黑衣组织不是什么公司,而身为卧底的他们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。


“苏格兰,”金发深肤的搭档注意到他并没有跟上来,于是停下脚步催促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
“……不,没什么。”苏格兰把目光从装饰的七彩缤纷的橱窗上移开,他看着手机上的图片:“今天的目标……还真是少见的类型,对于这种人组织一般都是拉拢为上吧,可是却没有进行这样的尝试,直接要求我们狙杀对方。”


“因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,”沉默的大步走在前方的莱伊接过了话:“而是那个孩子。”


“诶?”苏格兰发出疑惑的声音,他的目光下移到照片偏暗影的地方,那里果然有一个孩子,黑色短发,一双浅金色的双眼显得他与常人分外不同,他看起来格外惧怕镜头,但还是努力的露出笑颜。


波本从唇齿间挤出不屑的声音,他用带着恶意的腔调道:“不过是一个脱离组织控制的实验体罢了,负责人员还没有追查完,竟然要来挤压我们的宝贵时间。”


苏格兰没有发表什么看法,神色平静的有些冷淡,他在组织一向是这样的,不怎么说话,有时候笑容也很温和,可执行起任务时却又分外冷静缜密,也是因此他才让琴酒的另眼看待,做了他的推荐人,进行一番考量后使他拥有了代号。


言多必有失,他的表演课得分并没有零高,所以以此配合零进行任务——这点也曾让他大吃一惊,毕竟那是平常一脸严肃、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的零啊。


本来是这样的没错,但有的时候,他也不得不开口。


“波本,组织的任务并没有挤占你宝贵的时间,”莱伊语气平稳,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:“你应该知道,我们没有休假,一切都是为了组织的利益。还是说,你该不会在艳羡这些人吧,那我可能就要重新对你评估一二了。”


他就是故意为之,波本果然猛地转回头来,怒视着他:“莱依,你这家伙……”


“好了好了,到此为止。”苏格兰不得不站出来,他也曾试过保持自己的冷面,又或者是也出言参与其中,但这样的后果就是任务别做了,黑麦这家伙看上去不声不响,可对着他们两个人却丝毫不落下风。


他和零哪怕真的要搞砸任务也不能用这种方式,他不得不成了从中调剂的角色。

 

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说是种掩饰吧,可也不完全是,他和零是从小到大的幼驯染,刚刚零的态度里带了几分真的怒火还是能分辨出的。苏格兰叹着气想。明明零也是出色的公安卧底,应对其他人都游刃有余,怎么偏偏对黑麦威士忌的挑衅沉不住气呢,明明都是一样的犯罪分子。


不过今天……是月见啊。


他在阴影中露出苦笑,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去杀害一个家庭的父亲,破坏一个好不容易得到幸福的孩子的家,这就是他们令人厌恶的所谓任务。


尽管这么想着,他却回应了波本的呼唤,并没有停下脚步。


也许是以前的我,看到这些和自己梦想截然相反的一切,恐怕会感到破灭吧。他想。可现在的我,已经不会再为这些而有什么情绪了。


毕竟他们所在的是另一个世界,污浊,没有尽头,看不到希望,在人群里遥望,明明身处其中,却好像隔着无法触摸的隔阂,永远被隔绝。


整日的任务,杀人,杀害一个和自己是同类的生物犹如吃饭喝水般平常,卧底训练里的一切最坏的假设都有了,甚至更坏,没经历过根本不会明白,描述不出,无法想象。


只有当子弹击穿目标的头颅时,两个世界才被死亡连接起来,他们坐在这边,看那边默剧上演,哭泣,破碎,黑白的照片,融入死亡的界限,成为组织清除名单上的一员。


那一刻活人不是活人,死人不是死人,他们从姓名变成一个编号,就如同他们成为一串单词,白字黑字的落下来,盖章了,这一生都不会变,洗不干手上的血。


你不会是那个吧?他的回忆里金发的女郎向他微笑,曲起手指轻轻的敲击吧台的木制桌面,一下一下,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,可心跳却愈加猛烈。


Knock,NOC,Non Official Cover.


那不再是桌面,而是一面锣,也是他的心脏,那纤白的手指落下来,指甲染了红色,尖利的像匕首,戳刺。


“哪怕是您开这种玩笑我也会生气的,”代号为苏格兰的狙击手露出不悦的神色:“贝尔摩德大人。”


“啊啦,都说了是玩笑,你就宽容一点吧,”闻名世界的女影星露出捉摸不透的笑容,附身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,看起来像是在亲昵的调笑:“要不要我给你一个签名来补偿呢,苏格兰?”


皮肤亲密的紧贴着,十指相扣,他感到它们尽管白皙细腻却冰冷异常,这个女人不像是人,而是一具被暂停了时间的尸体,他鼓起的动脉有力的搏动着,在鳄鱼的利齿之下。


他一言不发,心跳依旧平稳如初,那双蓝色的猫眼有着特殊的上挑弧度,不笑时锋锐的像把尖刀,里面冻着化不开的冰川。


“够了,贝尔摩德,”为他解围的反而是琴酒,他冷声哼道:“别把你那一套拿到这里来,你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,快走吧。”


贝尔摩德顿了顿,缓缓直起身,她收回了手,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:“哎呀,这是男人可笑的嫉妒心吗,琴酒?我不过才和你新的狙击手说了几句话,你对我的魅力比我本人更自信呢~”


回答她的是打开保险的声音,贝尔摩德耸了耸肩,她拨了拨自己的长发:“好啦,我就要走了,下次见希望还能看到你,苏格兰,看到琴酒的时候总是……”


琴酒已经不耐烦的开枪了,于是贝尔摩德的话尾淹没在这其中,被击中的女人胸口绽开一朵血花,她睁大惊诧的双眼捂住胸口倒地……


然后又坐了起来。


贝尔摩德笑了,笑的分外开心,她补充完了这句话的意义:“希望你不是,苏格兰,但如果你是,在琴酒手下是一种幸运,琴酒的骄傲,他只会干脆的送你去另一个世界。”


诸伏景光嘲讽的勾起唇角,她说的像是一种恩赐,可这是死亡,能让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,光琴酒一个人手上沾染的卧底的血恐怕就已经不计其数了吧。


他的冷笑被琴酒误解成了另一个方向,毕竟他是对组织忠心耿耿的苏格兰威士忌,于是他勉强道:“不用理她。”


银发的杀手用冷然的口气说:“不过,苏格兰,如果你真的是老鼠,那么,就不要想着能侥幸钻回你的洞穴了。”


我从没有侥幸过。诸伏景光在心里想。我早就知道,我回不去了。


他面色非常难看的怒而离场,甩下了所有人自己去做任务。


“苏格兰可以相信吗?”那位先生问琴酒,他的身侧站着笑意盈盈的贝尔摩德。


琴酒恭敬地说:“他可以用。”


不是相信,而是使用。


贝尔摩德笑着,她带着埋怨的口气:“可真绝情啊,琴酒。”


那位先生拍拍她的手,然后点了点头:“那就让他成为刀。”


刀有很多种用法,过刚易折,所以必然要有什么人来裹住他,坠着他。


“我已经到达位置了。”苏格兰调试着瞄准镜,他在这场刺杀中并不是主力,而是作为辅助,毕竟他的码距并没有莱伊远。


面上带着温和微笑的青年敲开了目标家的门,他带着一架笨重的黑框眼镜,手里抱着一摞书,加上不变的容貌,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。


“抱歉,”他带着歉意对前来开门的女管家征询:“贸然打扰,请问您知道之前住在这里的B教授去哪儿了吗?”


“我也到了。”莱伊在频道里低沉的出声。


一切进行的很顺利,目标因为波本的伪装以及对老同学的信任放松了警惕,当‘朋友的学生’有礼貌的向他询问墙上那幅画的来源时,他毫无戒心的站到了窗边。


“爸爸,爸爸!”原本一言不发的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却突然抬起了他低垂的头,他满含热泪的喊着,奋力向前试图去抓住他,可他不良于行,只是摔下了轮椅。


这也许是某种野兽的直觉,毕竟哪怕被绫罗包裹,这孩子也从小在组织中长大,和琴酒说的一样,他们这种人哪怕离开了组织,也没办法再和普通人完全一样了。


可是野兽也会向往幸福,正因为有心脏,是活着的个体,所以一定会的。


枪声响了,莱伊的准头一如既往地好,他没有丝毫的手抖,子弹穿透目标的鼻尖,击穿脑干,又穿透组织,仍有余力的击碎了一个花瓶,最终深深地嵌进了墙里。


瞬间死亡,没有挣扎,没有痛苦。


“爸爸,”在地上顽强爬行到他身边的孩子捧起那个头颅,表情茫然,那个黑红色的血洞一点点扩大,吞没视线,好像一个漩涡,映在他的瞳孔:“爸爸……”


舒适的毛毯,专人打造的昂贵轮椅,还有待客时把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举动,他是真心爱护着那孩子的,这是一只离群野兽新的家,可是太鲜明了,就好像一只皮毛光鲜亮丽的小鸟,低估了黑漆漆的森林,它站在那里枝头歌唱,然后背倚着太阳坠落。


波本仍然挂着谦逊的微笑,好像一个初出茅庐不解世事的大学生,他摘下了眼镜,然后打开了怀里的书,从凹槽处掏出一把手枪。


“太大意了,”他点评,声音逐渐变得融化,犹如带着毒的蜜糖:“是过于安逸的生活让你忘却了一切吗?还是你根本不敢让这群人知道你真正是什么?”


少年颤抖着抬起头,他的目光却分外平静,没有愤恨,只是平静:“你是谁?”


“波本,”波本挑了挑眉:“这是我的代号,不过我想你没有听说过,毕竟你还没有这个资格,不过这不重要,既然你离开了组织,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。”


“……我的确料到了,”少年的颤抖愈演愈烈,他突然停下来,嘶哑的笑了:“可是,只有我………”


他只料到他自己的死。


“还真是可笑,”波本毫不留情的评判,他居高临下的举起了枪:“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,回组织,又或者是死在这里。”


他的言下之意是谁都知道的,现在回组织也许还能保住这间宅子里的其他人,他们刚刚查看情况时候已经知道了,除了这位教授外,还有他的妻子,以及三个佣人,一名女管家,一条大黑狗,如果他选择死亡,这些知道了他存在的人也要一起陪葬。


这就是组织,连死亡在没有价值前也是不被允许的,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做筹码。


少年没有沉默很久,他说:“我和你们走。”


他放下抱着的尸体,因为无法站立,所以波本上前一步扶住他,将他放回轮椅上。


“他会怎么样?”少年问。


波本看了他一眼,他的动作看起来粗暴,实际上却很温柔,当下冷笑一声:“大概是受邀去国外见老朋友研究一个永远的课题吧。”


“这样啊,”少年喃喃的说:“那也挺好。”


“替我谢谢你那位开枪的同伴,”他道:“枪法真准,他一点罪也没受,谢谢他,我这话是认真的。”


波本没有说话,他推着少年的轮椅向外走,他早就注意到了书柜后的暗门,那未免太不专业,但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已经是费尽心思的设计了。


他确实没有向他新的家人们坦白过他的身份,但他们也许已经隐隐知道了什么,仍然爱着他,可惜这点努力终究还是无用功。


苏格兰没有离开狙击位,莱伊也没有,他们的任务是直到波本把实验体送出来才能结束,后续自然有扫尾人员处理。


波本已经把尸体抬到了沙发上,用毛毯盖住目标,仿佛他只是在熟睡,并且清理了地上的血迹。


苏格兰扣着扳机,他在预防意外,事实上他也的确不希望会有意外,可事与愿违。


“亲爱的,你们谈完了吗?”黑色短发的女士打开了门,她的眼下有一个小小的泪痣,脸上带着笑,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刻痕,但仍然显得比真实年龄更年轻:“我要来带孩子回去了,他刚出院可不能跟你们谈这么久……”


她看到了沙发上的尸体,后面的话戛然而止。


毕竟是潦草的伪装,关了灯才像个样子,更何况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。


波本抬起了手中的手枪,但有一枚子弹比他更快的击穿了女人的心脏。


她向后仰倒,瞳孔里映着少年无风无浪的神情。


他这次没有哭泣呐喊。


苏格兰松开手指,他先零一步扣下了扳机,幸好这个距离刚好是他的狙击位。


他感到手指简直是在发烫。


“……苏格兰,”波本按住耳麦,语气似乎对他抢功的行为很不满:“我自己能够解决。”


“抱歉抱歉,”苏格兰没什么诚意的道:“不过真的说抢功的话,也是诸星的吧,你不会真的有意见吧,安室。”


“我倒是并不介意,”被提到的男人回应:“比起这个,快点出来吧,波本,你的动静已经很大了。”


波本啧了一声,不再说什么,他伸手去抓少年的轮椅把手,准备继续把他运出去,但少年却闪身躲过了。


“!”一直认知为‘目标不良于行’的波本险些没有躲过对方狠厉的一击,好在他虽然身为情报人员,搏击能力却丝毫不弱,很快与少年有来有回的打了起来。


他一面应对一面暗暗吃惊于组织所研究的东西,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没错,他在刚刚的触碰中已经测试了骨龄,此时爆发出的能力却让他都要暂避锋芒。


不过这绝对不是毫无代价的。


【波本,你们先撤退。】片刻之后得到通知的负责人琴酒传来了这样的简讯。


于是莱伊的狙击枪击穿了少年的右肺,苏格兰直接开枪击碎玻璃,波本借此机会从三楼翻下。


少年并没有追击,他金色的眼瞳仿佛流动起来了一样,亮的惊人,可这是回光返照,他没有多久了。


他缓慢的走到窗边,从地上捡起波本落下的手枪。


他有些茫然,但他没有停步。


他摇动了手铃,一阵脚步声后女管家如常出现在门口,她恭敬地问:“少爷,您有什么吩咐?”


但她很快闻到了空气中愈演愈烈的血腥味,当她疑惑的抬起头的一瞬,少年开枪击穿了那双总是慈祥的看着他的眼睛。


他的夸奖是真心实意的,他的枪法真的不太好,所以要开很多枪。


可是也够了,父亲母亲为了保护身体不好的他并没有雇佣太多人。


裹挟着一身血腥味的他踏进狗棚,德牧向他警惕的露出牙齿。


说来这只狗一直不太喜欢他,也许因为他沾染的味道,人也许看不出,却骗不过动物。


他机械的抬起手,姿势标准,开枪。


波本的脱出没有遇到太多阻碍,仅有的几个保全人员都被他放倒,因为时间紧急没来得及灭口,不过他的动作很快,没人看到他的脸。


莱伊发出了一点声音,并不大,但问题是他们这时候用着同一个频道。


“一定在想些什么‘啊,居然出来了’之类的话吧,你这家伙!”真难为波本还能把对方平日的语气词都模仿的活灵活现啊。


苏格兰摘下了耳麦,他暂时没心情参与这两个人无聊的交谈中了,他将狙击枪拆解,然后放回包里,就在他背上背包准备撤离的时候,远处的别墅突然爆出了巨大的火光。


他脚下微微一晃,不得不扶住一边的台檐才站住,惊愕的回望。


爆炸?怎么会有这么多炸药!不,不是炸药,而是有人击穿了管道产生的爆燃吗?为什么?


他戴上了耳麦,频道里的争吵已经停止了,显然与这两个人无关。


他十分确定组织下次派来的只有他们三个和一些底层扫尾人员,那么,做出这种事的就只有……


“哼,因为恐惧组织无休止的追杀而反过来亲手杀了所有人后自杀吗?真是无用的失败品啊,”琴酒听了他们的报告后冷哼道:“不过,那只是一个失败品,爆发出潜力后就没了用处,本来也是要销毁的废弃品,算了。你们三个清理后续,如果有人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,杀掉对方。”


爆炸也是为了这个。苏格兰放下通讯,他望着窗外的景色。清除掉一切痕迹,这样就不会有人追查,有人牵连进来,你是这样想的吗?


“爸爸你看!”穿着浅黄色裙子的小女孩趴到窗户上,向她的父亲挥舞双手:“烟火!”


绝望的燃烧也是中秋烟火演出的一部分。


这只是万千悲剧中的一个,可因为这个节日而变了味道。


“还好吗?”他侧身低声的道。


莱伊在看最前面的一排,他打着瞌睡,看起来对这场惨案没有任何感觉——也对,这才是代号成员该有的反应。


“……我没事,”降谷零轻轻的呼出一口气,他紧攥着拳:“这算什么……”


他们是想要保下那名少年的,只要对方答应合作,在送回组织的路上拖延时间的话,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,还是能把他转移到公安的保护下的,反正失败就推给真正的组织成员莱依好了。


可是没想到,女主人带着善意的关怀,却使一切都……


诸伏景光垂眸:“阴差阳错。”


这样的事根本无法避免,他们能做的已经到了极限。


也许是因为节日才多愁善感的。诸伏景光无法让自己不去想那每一句话,他绝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,绝不,否则高明哥,零,松田他们都会有同样的结果。


零也许是无意的,可他在扮演波本时说出的话却同样让诸伏景光没办法忘记,那其中的未尽之言。


怎么能侥幸呢,既然进入了这条路途,那么从不是一个人的事。


“在想什么?”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,他可靠的同伴按住他的肩膀,神情严肃:“真是的,你的状态可比我更糟糕。”


“我没关系的,”诸伏景光微笑,他耸耸肩:“在想晚上吃什么好,今天不会是轮到你做饭了吧?我可以点一个辣味咖喱吗?还是说顺应月见的气氛,我出门时候看到商场的特价月饼有没见过的口味。”


降谷零脸上没有再带着属于波本的笑容,只是泛起了一点温暖的弧度,他坐回座位:“那还是别抱太大期待为好,我可不擅长那个……不对,今天是莱伊做饭吧?”


两人对视了一眼。


“我突然觉得去门口那家商店看看也不错,”波本谨慎的开口:“你觉得呢,苏格兰?”


“真是的……”苏格兰哭笑不得,就那么对莱伊的厨艺没有信心吗?不过也是……于是他也果断的道:“带我一个。”


诸星那家伙,绝对是不会做饭的,绝对,因为这个现充每次都有身为组织底层人员的女朋友来送便当。


说到现充,诸伏景光难以抑制的想到班长,他无意识的摩挲着食指,想到班长的婚期,大概也快了吧。


到那时候送什么好呢?


身为卧底的他们想要送些什么是很困难的,甚至是危险的,必须是看不出是他们送的才行,从他们开始培训起,伊达航就没有这两个同学了,他们只是陌生人。


该准备的大概松田他们都会准备好,伴郎要便宜松田了,萩原殉职,他们两个又在卧底,想来想去也只有他能光明正大的承担这个重任。


他想到宝石,想到钻戒,花束,口红,这些都不大妥当,也许只有询问女性才能知道了。


鬼使神差的,在回去的路上,他问莱伊:“喂,莱伊,你知道如果要送新婚的女性应该是什么吗?”


莱伊顿了一下,神色不变的看着他:“问这个做什么?”


“事实上,我有一个曾经倾慕的对象,”苏格兰面不改色的扯谎:“她就要结婚了,我们虽然没有在一起但也是很好的朋友,我有点苦恼送她什么好。口红什么的是贴身用品,我也不知道她具体的喜好,其他的我也想不到了,你有女朋友的话,也许会更明白吧。”


不,我不明白。作为FBI卧底搜查官的赤井秀一沉默了很久,他谨慎的思索着苏格兰问这个问题的用心,最终还是按照本心回答:“房产之类的。”


苏格兰恍然大悟。


他和零现在并不缺钱,应该说是富裕的过分,能用的,不能用的,加在一起很是可观,也许这才是很多人犯罪的原因,来钱的确快。


给班长的礼物来源当然要干净的,他公安的钱也足够置办一处房产了,他想起班长现在还住在单身宿舍,更觉得这是一个好的主意。


房子他来买,家具什么的就是班长夫妇来安置他们的温馨小窝了。


他于是开始沉思如何百转千回的让这笔钱安全的到下属手上,并且置办的房产和他毫无关系,以别人的名义送出去,有了,就以班长以前帮助过的人的名字,班长现在也是有名的刑警了,帮助的人数不胜数,很快就会淹没他。


也许由于思考的太认真,直到防火的警报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回过神,空气里弥漫着烧糊东西的味道,厨房里黑烟弥漫,仿佛在进行什么神秘的巫术仪式。


波本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外,哪怕是他也无法弄明白,莱伊是如何把一道普通的开胃小菜做成爆炸的效果。


“你不应该在行动组,”他破天荒诚心实意的夸赞:“看,凭借这个毒死目标,或者爆破。”


苏格兰忍笑忍得肩膀颤抖,他不得不把波本拉出厨房,然后任劳任怨的去倒锅里的不明物体。


黑的白的红的,颜色暗沉却精彩的不可思议,最难以置信的居然是所有东西都夹生。


他打开冰箱,然后发现了不幸的事情——食材已经消耗干净了。


“看来我们不得不出去采购了。”他说。


莱伊一点表情也没有,好像搞砸这一切的不是他,他甚至趁这个机会点燃了被禁止的烟,毕竟整个屋子里烟云滚滚,也不差他这一点了。


于是他们三个人出了门,走进了市场。


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,他们身上只有最简洁的自保手段,不用背着狙击枪到处跑,也不用面对各种盘查,伪装,只有店员恭谨的笑容。


欢迎光临。她们说。


苏格兰一脚踏进超市里,他向果蔬区走去,今天是节日,阖家团圆,都在吃团圆饭,因此人很少,店员急于脱手,给了他很低的价格,于是他的战利品多了点新鲜果蔬。


波本和他汇合,他拿了些速食食品,他们在收银台等莱伊,没多久他就来了,双手插在兜里,看起来很潇洒。


苏格兰冷笑一声,出手从对方兜里拽出了两条烟,莱伊举手投降。


“我会去外面。”他保证。


于是幸免于难的烟和食材一起送上了收银台。


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小姐对他们露出完美的微笑,说先生,要来一块月饼吗?今天是月见。


苏格兰说不。


于是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,唯独这时候不像是个杀手了,毕竟杀手也要吃饭,也是一个人,也有生命。


他甚至知道点组织里流传的话,说琴酒从来只吃一个牌子的三明治,虽然他们一致觉得他只是为了图省事,这个人对组织的忠诚没有任何人能质疑。


如果摸清楚琴酒一直吃的是哪个牌子的三明治,是不是就可以试试下毒了?诸伏景光被自己的黑色幽默逗得想笑。


他们在路口等待着红绿灯的时候,有个孩子走过来,她的头发很短,几乎像个男孩子,她挎着篮子,问他们:“先生,吃月饼吗?”


苏格兰继续说不,于是那孩子擦过他们,向下一个行人走去。


忽然诸伏景光漫不经心的目光凝住了,拐角处横飞出一辆卡车,那个孩子走在那里,脚步很轻盈,她的衣服不单薄,应该只是被家长放出来攒经验赚零花的,可是今天太冷了,她穿了个很长的大衣,颜色不鲜亮,那里是个死角,司机不会看到她。


短短的一瞬,时空像是定住了,诸伏景光放大的瞳孔里倒放着,他想那钢铁的造物重重的冲击在血肉之躯上,向那孩子飞出去,像一只没有翅膀的蝴蝶。


而他离她很近,一伸手就能碰到。


他是苏格兰。


波本也在他身边,他的表情没什么,手臂上的肌肉却鼓起了,可他也迈着与他同样的步伐。


这不过是几秒的事,刺耳的刹车声霎时间戳破了原本平静祥和的节日气氛,人们的尖叫声后知后觉的响起,很吵,但诸伏景光并没有听到撞击声。


他们继续往前走着,女孩的哭声乍起,有人在手忙脚乱的安慰她。


“真危险啊,那孩子……”


“司机好过分,怎么都没看到,差点就要撞到了。”


“视线盲区啦,没办法。”


“幸好有人拉了她一把,那是谁啊,带着个墨镜,表情好凶,黑社会吗?”


“救了人的不该是坏人吧。”


嘈杂的声音逐渐填满冰冷的身体,还有另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,有些不耐烦但又尽量压低了声音:“都说了你已经没事了,要去医院看看吗……喂,你别走,跟我去警局做个笔录吧……嚷嚷什么,你要是没事当然会放你出来……我是谁?警察。你管什么警察,是警察就对了……”


诸伏景光压抑着内心的情感,只是不经意的目光对视,他也在零的眼中看到了欣喜。


松田阵平,他们的警校同期,原本是爆炸物处理组的小队长,为了追查同期萩原研二的殉职案最近即将转到刑事。


有他在就没关系了。


他们渐行渐远,声音很快就听不到了。


回到家的时候房东刚好找上了门,波本满面笑容的迎上去,而苏格兰和莱伊把东西提进了屋中。


不用想也知道波本不会说莱伊的好话,从门缝里隐隐传来的声音让苏格兰扶额,好在莱伊拿到了烟不去管这些,已经溜到了阳台上。


苏格兰把食材做完简单处理后,波本终于走了就来。


“处理好了?”他问。


“是啊,”波本拿起切菜刀,从里面拿出一个新鲜的西红柿放在案板上:“不但原谅了我们,还没有收取费用,真是万幸。”


苏格兰失笑:“别把自己说的这么窘迫啊,波本。”


他们没有再多聊什么,平淡的切菜,下锅,诸伏景光一个人独居烧饭的经验当然丰富些,而降谷零和他也学过两手,成为波本后为了适应各种身份潜入更是磨砺了不少。


很快一桌挑不出错的晚餐就摆到了桌上,莱伊默不作声的从阳台钻回来,也不知怎么做到的,竟然的确没有烟的味道。


三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会很怪,特别是当苏格兰打开电视的时候,老旧的仪器拍了好久才嗡嗡嗡额的哼哼几声,权当是应付了事,波本掏出工具箱修了修,屏幕闪闪,尸体死不瞑目的脸和他对个正着。


波本当然不会被这个吓到,不过也无语了片刻,又拍拍电视机,画面闪来闪去,这才不情不愿的映出晚间新闻的画面。


昏黄的灯光,不太真切的电视声,一桌简单的饭菜,谁也不会把这里误认为是家,却又偏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,三个人都感到不自在。


好在这份尴尬很快就被新闻打破了。


女主持人有着他们都认识的脸,是组织的新秀,因为反杀了卧底而获得代号的基尔,现在的名字是水无怜奈,此时正在播报着下午的爆炸案。


她身后是一片眼熟的废墟,火已经灭了,消防人员进进出出,偶尔有少儿不宜的焦黑身躯在担架上被抬出来。


无一幸存。她报道着,脸上带着那么真切的悲痛与遗憾。


火烧的太大,尸体残缺,肌肉扭曲纠结,已经验不出弹孔,这个案子最后会以普通的煤气爆燃案结束,这就是那个少年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爱。


基尔拜访着不知道自己是劫后余生的邻居,他们神情夸张的描述,仿佛身临其境,对这点谈资津津有味。


在他们口中,少年是个古怪的孩子,从不招人喜欢,这家的夫妇溺爱孩子,很不好相处,甚至还有人八卦男主人上周赠给女佣的手镯,认为这是情杀,女佣上位不成引火自焚,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见过女主人的情夫……


苏格兰翻看信息的时候曾看到了那个女佣的资料,她才十二三岁,因为家里父母失业,她也失学,无处可去,于是好心的教授收留了她,说是女佣,对她却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,上周是她的生日,那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,却是一串幸运石,带着最美好的祝福。


而女主人的幽会更是无稽之谈,她爱着她的丈夫,也爱着那个少年,也许只是为迷路的旅人指了路,就迎来了这样的谣言。


诸伏景光微微阖目,他们保护的就是这样一群国民而已,仅此而已。


游走在黑暗中,一生都没办法真的解脱,只是这样。


“说这话你有没有切实证据啊,”叼着牙签的刑警肃着一张脸,他向来长得老成,人也高大,看上去分外不好惹:“我事先说好,污蔑死者的诽谤罪也够你们和我去一趟了。”


旁边矮了他一头的黑发青年手里拿着一个记事本正飞快的记录着,看起来是他的后辈,听到这话不由得苦笑起来:“啊!伊达大哥,您怎么也说这种话,你忘记刚刚的事了吗?据说有位刑警因为威胁了嫌疑人被上级大骂了一顿啊。”


那绝对是松田吧……


伊达航不在意的挥了挥手,仍然紧盯着说出闲言碎语的几个人,直到那几个人在他如电的目光下退缩:“这怎么能是威胁呢?我这是认真的劝告啊,几位。”


他们还能说什么,只有干笑着附和。


诸伏景光阴郁的心情好转了不少,他暗自苦笑,自己最近是怎么了,也许真的和零说的一样,需要关注的是他吧。


也许他应该通知公安给自己安排一次心理疏导了。他想。


不过看着这片废墟,心情还是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啊。


他面色如常的进食,动作却有些机械,扣动扳机射出子弹的手指僵硬麻木,仿佛从手上掉下去了。


波本的脸色也不算好看,他将这归结于‘看着你的这张脸’真是食不下咽,莱伊只是耸耸肩。


三个人相安无事的吃完了这顿饭,就在收拾碗筷的时候,门却被敲响了。


苏格兰下意识的从围裙的腰侧口袋抽出了手枪,波本的袖口滑出了匕首,莱伊则后退了一步,肌肉绷紧。


“谁?”苏格兰率先用平稳的声音询问。


“是我啊。”传来的是房东的声音。


苏格兰将枪放回到口袋里,波本和莱伊没有动仍然警戒着,他打开了门,确实是房东没错。


略有些谢顶的房东手里提着篮子,打开后是扑鼻的甜点香气。


他解释说这是自家做的,称不上多美味,但胜在干净。


苏格兰实在推脱不过,只好收下。


关上门看着桌上的月饼,他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
“怎么还是避不开,”他对两位同伴说:“难道今天非吃不可吗?”


最后还是没有动这几块月饼。


诸伏景光把它们放在一个纸盒里,精心摆起来,最后在撤离安全屋的时候和其他东西一起烧毁了。


草草收拾了东西之后,诸伏景光说要去洗澡,然后看起来只带了一条毛巾走进了浴室,把水声开到最大,争分夺秒的用隐藏的手机把消息传递给他的下属,直到看到“已读”的标识,这才松了口气,准备删除,对话框却跳了跳。


那串乱码发来了真实的节日祝福:“中秋节快乐。”没有署名,没有称呼,但也是一句真实的祝福。


这个年轻人……诸伏景光在心里暗暗担心他的不够谨慎,但却不自觉的心情好了不少。


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,能够拯救更多人的生命。


他划出对话框,干干净净的通讯录里一个人都没有,很快这个也被他删的干干净净,尽管同期们的电话已经熟记于心,但他的手指动了动,还是一条消息也没有发。


还是算了,节日的祝福已经在心中了,不要给他们带去危险为好。他这样想着,却又迟疑着,换上了另一张卡。


那是属于诸伏景光的手机卡。


刚插上去就叮叮当当的弹出了数不尽的红点,他在其中艰难跋涉着,也找到了不少以前同学老师的祝福。


哥哥没有给他发消息,他知道以哥哥的能力也许会很快看出它真正是在做什么,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。


他翻到班长的简讯,大概是一些询问,问他去哪里了,什么时候回来,埋怨他好歹回个消息,不要和零那家伙一样啊。


真是的,班长也没有多大,怎么就像个老父亲了。


他慢慢的向下滑动,是松田的简讯,并不多,只有几条。


「诸伏,萩死了。」


在最新的讯息,他告知了这个消息。


他们知道的其实更快一些,在报纸上,每天都需要搜集情报的波本看到了刺眼的黑白照片。


那不是萩原。降谷零抓住他,难得有几分失态,这时候莱伊在外面出任务,安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,他们躲到了浴室中交换消息。这绝不会是萩原,怎么会是萩原呢?


萩原,他也想问,为什么是萩原呢?他想松田阵平也是想问的,不然他不会发这条消息来,这条消息的时间是十一月十四日,隔了一周,他想了一周,却还是发了这样的消息。


他想过自己会死,但是怎么会是萩原,那个女生缘好的要命,却从来和她们只是朋友,看上去有点轻浮实则可以将后背交给他的人,怎么会是萩原?


太快了,他才刚刚毕业啊。


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了恐慌。


松田发来这条消息,他问为什么会是萩原,他们是从小相伴到大的挚友,突然失去其中一人就好像失去了一半的灵魂,他不明白,萩原为什么会死,那么有一天,他会不会也想找个人问一问——


为什么会是Zero呢?


他深吸了口气,用水池里的冷水拍了拍脸,抬起头时那双冷色的双眸中冰冷依旧,这是名为苏格兰的面具。


“我洗好了。”他披着浴巾出来。


“那我去吧。”波本站起来。


擦肩而过时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,莱伊又在阳台上抽烟,不过这不重要,刚好他们留出时间和公安联系。


诸伏景光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,今晚他不打算睡了,对自己的异常,他需要打个报告,还要把组织的任务报告上交。


最近总是不太对劲。诸伏景光自嘲的笑了笑。难道这也是某种直觉?


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想这些,最近组织的工作越来越繁重,公安那里也需要顾及,零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,他也差不多。


直至深夜,他才终于完成了他的报告——当然是组织的,公安的报告不会在这里写。


也许是熬了太久,他并没有什么睡意,转头看看幼驯染也是一样精神奕奕,于是他率先一步到了阳台上吹风。


安全屋的位置在郊区,这是为了避免盘查,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犯罪组织的成员,身份证件都假的,经不起推敲。


零后他一步进来了,走到另一边。


他们以前都没有抽烟的习惯,国中生时虽然会觉得那样有点酷,但从没有试过,警校就更不用说了,然而高强度的卧底工作中,酒是绝对不能多碰的,但有时候烟草对绷紧的精神能起到很大的缓解作用。


他不知道零有没有,但他学会了。


白色的雾气在他的手上升腾,笼罩着面前的景色影影绰绰,两个人都没有说话,尽管已经确认再三这里没有窃听器之类的“小惊喜”,但他们毕竟是有些经验的卧底,在这间屋子存在第三人的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进行直接交谈的。


好在他们有幼驯染的默契在,这是他们天然的优势。


我看到公安的项目支出了。降谷零轻轻敲击自己的手背。真有你的,景,怎么想到的。


诸伏景光苦笑,这是问了莱伊的答案,零知道了肯定又要板起脸来,于是他换了另一个问题。


我最近总感觉不太对。他沉吟着。组织用我们出任务的频率明显上升了,零,我们刚刚得到代号,这不属于正常情况。


你是说?降谷零皱起了眉。


诸伏景光点点头。我认为,他们有所怀疑,怀疑……谁是卧底。


降谷零的手指停住了,他很快地又敲下去。这么肯定?只是怀疑。


如果只是怀疑,那么在每次任务都会有监督,但我们却并没有看到。诸伏景光缓缓的把心里那个一直不安的猜测告知另一个同伴。这不代表我们安全了,而是更加危险,这意味着他们有意隐藏。


隐藏,那就是已经套中了目标,只等着慢慢收网了。


降谷零看着幼驯染的脸色变得僵硬,自知自己大概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

如果我暴露了。他说。景,hiro,保全你自己。


诸伏景光的手微微一颤,他没有回答。


莱伊拉开了阳台的门,他那双孤狼般的墨绿色眼瞳在他们两个身上一扫而过,他在波本发难前开口:“琴酒给了任务。”


于是他们再次离开安全屋,前往任务地点。


更容易暴露的是我。诸伏景光很清楚这一点,他所属的部门和零不同,保密程度也要低于零一些。想到这里他几乎有些释然了。


没关系,如果只是我。


而这种苗头已经越来越明显了。


“你必须撤离了,景。”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降谷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,认真的看着他。


有几分钟,甚至更久,空气中是寂静的,没有人再开口说话。


直到诸伏景光缓缓的继续他的动作,他认认真真的在擦拭他的狙击枪,保养的十分仔细,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听到。


“你在说什么傻话,波本,”诸伏景光弯起眉眼笑着:“苏格兰会撤退,可是……”


诸伏景光不会。


那是他们心知肚明的未尽之言。


直到最后以前,诸伏景光其实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心,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露出破绽,如果真的出现问题,那就说明他和零最坏的猜测成真了。


可惜坏事总是很灵验。


在接到莱伊的简讯时他就知道,一切到此为止了。


零不在,他被调开了,看来他还没有暴露,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。


他并没有打算通知零这件事,已经没时间了,而且他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公安卧底,他想他不是没有自保之力,哪怕到了最后,哪怕……


“我不是为了杀你才夺枪的,”人对于生的欲望与使命中为了守护必然的死亡意志激烈的碰撞着,他的额头密密麻麻的渗出汗珠,手却稳得让他自己都惊讶:“而是为了,这样。”


调转的枪口是黑色的,他又想起那个中秋节,那时吞噬掉少年的黑洞,它原来是活的生物,专门向他们这种人而存在。


「对不起,零。」他用力的扣动扳机。「我的身份恐怕被那群人发现了,我能逃往的地方看来只有………黄泉之路了。」


枪声并没有想起,面前的男人挡住了黑洞,他面容冷肃:“你应该知道的吧,这种手枪只要控制住这里就不会再有用了。”


连死亡也不能吗?诸伏景光绝望的想。说到底,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背叛那枚朝日影,我宁愿让我的血留在上面。


“你这种男人不应该死在这里,”面前的刽子手却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语,他认真的说:“我和你一样,也是紧紧咬住这群家伙的猎犬。”


他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,说他是FBI的卧底搜查官赤井秀一,竭尽全力的想要让他放下枪。


人是不可能不会向往生的。诸伏景光却没有放下手。


他必须要死,无论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FBI搜查官,都只会有一个结局。


救下已经暴露的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,哪怕这个人愿意承担,FBI又如何呢?更何况救了他,一个已经没有价值的卧底,他又有哪里可以去,FBI会放他回公安吗?而公安会接纳他吗?更何况公安的卧底仍旧存在,他的存在,只会把零,把这个卧底的FBI探员一起暴露。


哪怕这一切是真的,他也注定要……辜负这一片好意了。


对方的手如同铁铸的一般,表达了他毫不动摇地决心,但诸伏景光也并非没有后手,如果莱伊刚刚说的是真的,他与莱伊唯一的优势,就是他身为东方人在卧底课程中有所涉及的穴位。


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,诸伏景光听到有脚步声焦急的渐行渐近。


FBI的搜查官似乎以为是组织来人了,表情紧绷,但他永远不会那个人的脚步,零的体重,零的身高,他任何的偏好,作为他最默契的同伴,无论是苏格兰还是诸伏景光都一清二楚。


他在组织中没怎么树敌,在已经有一名代号成员控制住他的情况下,不会有猎手急急忙忙的失了分寸,只有那个人,只有想要拯救他的人才会这样拼命。


可是抱歉啊,零。他抓住这一瞬的机会扣动扳机,恍惚的想。我已经在地狱里了,而你,禁止通行哦。


枪声响彻在寂静的天台。


人原来真的有回马灯。诸伏景光感到自己在飘离。不过是在死后。


他看着零几乎破了面具冲进来,在看到他的那一眼他一定知道全部都完了,可他仍然徒劳的听他的心跳。


他这时才明白,死去的不仅仅是自己,到最后一切还是变成了这样。


说着如果你暴露不要让我管你保全自己的话,可你为什么折返回来,零?


他已经露出了破绽,但名为莱伊的男人却沉默着,只说着并不走心的话,话语中的血腥气有一半对着自己,可惜此时的降谷零根本没有发现。


他也在想,他也在想……


为什么是景?(为什么是萩?)


降谷零捡起破碎的面具,他站起身,冷哼了一声,毫不犹豫的反手挥出一拳。


早料到的莱伊当然躲了过去:“波本,这是组织的命令,你也想要违抗吗?”


这是警告,也是提醒。


“我当然不会,不过果然还是看不惯你这家伙洋洋得意的样子,明明清理叛徒也有我一份功劳!”他发力愈发狠辣。


两个人乒乒乓乓的打了一架,这次没有人再拦着他们了,死者闭上了眼睛,平静的面对一切。


他们没打多久,最后各自沉默不言散伙。


降谷零填了殉职的报告呈递上去,他带不走同伴的尸体,能带走的只有那个手机,还是趁着打架的机会偷偷拿到手的——他愤怒,怨恨,但他不仅仅是降谷零,也不是波本,他是一名公安。


他对着这个手机发了很久的呆,最后决定把他寄给自己的同期,这时他才知道,松田也殉职了。


离中秋没有多久,十一月七,和萩原同一个日子,死于同一个犯人手中,为了公众。


他得到了答案。


降谷零没有悲伤的心情,他匆匆整理了景光的遗物,寄给了班长。


他不想这么做,班长就要结婚了,以班长的能力,他一定会推出诸伏的生死,可他别无选择,他只有这一个同期了,只有这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。


他托他交给景光的哥哥,然后这时才感到心口的刺痛,他不怕子弹,也不怕死亡,可他无法面对的是他们的家人。


等到忙完一切回到新的安全屋,一室月光冰凉,后知后觉的疲惫卷过来,他知道再也没有人和他交换会心的眼神,从此的路,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

清理安全屋时他才发现那几块小小的月饼还在,被景光妥帖的装了起来,已经不能吃了,摆起来却颇有几分感觉,上面还有个小纸条,画着一个小小的圆圈,这是那个人隐藏的戏谑之心。


公安卧底降谷零把这点节日的余烬扔进了垃圾桶。


他走进便利店,门口的感应铃已经很老旧了,它拖长声音:中秋節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。


中秋快乐。


祝你永远快乐。


【END】


————


下一棒@芜梓姝 


非常开心能参加企划和很多仰慕已久的老师一起玩!感觉最拉胯的就是我(目移)


文里有很多我自己的理解,以及一些通过父母口述后从他们同事的经历中获得的灵感


总之,希望能得到一些反馈,期待一下评论(搓搓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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